第(2/3)页 陈光阳重复了一遍,语气里听不出喜怒,“行,那咱就讲讲道理。你说这猪是你先打伤的,箭还在它腚上插着,我认。 可你也看见了,最后撂倒它的是我的枪子儿。这深山老林的规矩,猎物倒地归谁,你懂不懂?” 少年咬了咬下唇,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和委屈,但还是坚持道:“规矩……规矩我懂一点。 可……可要不是我那一箭伤了它,让它跑不快,又疼得发狂,你……你能这么容易就堵住它,一枪打死它吗? 我爹说过,打大围,头一枪伤了要害的,功劳最大!” 陈光阳眉毛一挑。 哟呵,还懂“头枪”的规矩? 看来家里真是猎户出身。 他爹这话倒也没错,打围时,第一个重创猎物的,确实功劳不小。 “你爹?” 陈光阳顺着他的话问,“你爹也是打猎的?他人呢?怎么就让你一个半大孩子进山玩命?” 这句话像是一下子戳中了少年的痛处。他 刚才还倔强挺直的脊梁,瞬间垮塌了几分。 他低下头,看着自己那双破旧的、沾满泥雪的黄胶鞋,沉默了几秒钟。 再抬起头时,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,已经蒙上了一层浓重的水汽,但他死死咬着牙,没让眼泪掉下来。 “我爹……我娘……” 少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,努力压抑着哽咽,“他们……他们上个月……都没了。” 陈光阳心头一震。“没了?” 他追问,“咋没的?” “进山……采药。” 少年吸了吸鼻子,声音低了下去,带着无尽的悲伤和迷茫,“说是……说是碰见了熊瞎子……就……就再也没回来……村里人帮着找了好几天,只……只找回我爹的猎枪,还有我娘的一只鞋……” 少年的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,沉甸甸地砸进陈光阳心里。 采药遇熊……这在靠山的老猎户里,是最凶险也最常见的死法之一。 没想到眼前这孩子的爹娘,竟真的遭了这劫难。 “家里……就剩我和我妹了。” 少年继续说道,声音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重,“妹妹还小,才八岁。家里……家里一点吃的都没了。 队里分的粮……早吃光了。我……我不能让妹妹饿死。 我爹以前教过我射箭,下套子……我就想着,进山……碰碰运气。打点兔子野鸡也好……没想到,昨天在林子里头,撞见了这头大炮卵子……” 少年说到最后,声音越来越小,带着绝望后的疲惫和一丝后怕。 他昨天肯定是凭着一股血气之勇,才敢对着几百斤的狂暴公猪射箭。 现在回想起来,那无异于虎口拔牙。 陈光阳沉默了。 他看着眼前这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、却努力挺直腰杆不让眼泪掉下来的少年。 山风卷过,吹得林间枯叶沙沙作响,也吹得少年单薄的破棉袄紧紧贴在身上,更显瘦弱。 大屁眼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少年身上那股悲伤和无助的气息,不再低吼,而是歪着脑袋,有些疑惑地看着他。 小屁眼子则凑近了些,小心翼翼地嗅了嗅少年的裤脚。 陈光阳长长地吐出一口白气,那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。 他心里的那点计较和属于猎人的那点“规矩”,在这份沉甸甸的现实面前,显得那么微不足道。 他走到那头最大的公野猪尸体旁。 弯腰,握住那半截露在外面的粗糙箭杆,手臂肌肉绷紧,猛地一发力! “噗嗤!” 带着倒刺的铁箭头被硬生生从野猪厚实的臀肌里拔了出来,带出一小团模糊的血肉。 陈光阳看也没看,随手将那沾满血污的箭矢丢在少年脚边的雪地上。 “喏,你的箭。”陈光阳的声音恢复了平静,听不出什么情绪。 少年看着脚边那支染血的、代表着他“功劳”的箭,又抬头看看陈光阳,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。 他以为陈光阳把箭还给他,就是彻底不认账了。 陈光阳没理会他的眼神,自顾自地走到自己那堆分割好的野猪肉旁。 他蹲下身,从帆布褡裢里拽出那条最肥厚、肉最多、足足有二十多斤重的公猪后腿。 又捡起地上那张油光水滑、带着厚厚脂肪层的公猪皮,卷了卷。 最后,他走到那头吓得缩成一团的小野猪崽子旁边,像拎小鸡仔似的,一把揪住它的后脖颈皮,提溜了起来。 小野猪崽子发出惊恐的“吱吱”尖叫,四蹄乱蹬。 陈光阳提着猪腿、夹着猪皮、拎着猪崽子,走到少年面前。 他把这三样东西,一股脑地塞进少年怀里。 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“馈赠”弄懵了,下意识地伸手抱住沉甸甸的猪腿和带着腥气的猪皮. 又手忙脚乱地接住那只不断挣扎尖叫的小猪崽,整个人都僵住了,傻愣愣地看着陈光阳。 “拿着。”陈光阳言简意赅,“猪腿和猪皮,够你和你妹子吃一阵子,也能换点钱。这小崽子,拿回去养着也行,宰了吃肉也行。” 少年抱着怀里沉甸甸的东西,感受着猪腿的冰冷、猪皮的油腻和小猪崽温热的挣扎. 又看看陈光阳那张没什么表情却眼神复杂的脸,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。 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冲击着他,嘴唇哆嗦着,眼眶里强忍了半天的泪水,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,砸在冰冷的猪皮上。 “谢……谢谢……大叔”少年哽咽着,声音破碎。 陈光阳摆摆手,打断了他的道谢。 第(2/3)页